叙梦(九)

叙梦(九)


喜鹊穿越了。

她看着脑阔顶上既不遮风又不挡雨的大石板子,实在看不出来哪里能称之为家。

她叹了口气,然后认命地爬起来给孩儿做饭。对,她成了孩子他妈,一有有仨。

说实话,这三个崽子都是原主捡的,说是亲兄弟,到底有没有血缘咱也不清楚,这原始土著森林一样的高原偏山里,三个男孩是喜鹊从大祭司嘴里生拉硬拽下来的。大祭司那个好死不死的老狗,非说这仨小男孩是未来的渎神者,要祭神以绝后患。原主喜鹊倒也不是同情心泛滥,就是想着仨男娃娃呢,都还是半大的孩子现在逞不了凶,先要过来给自己干几年活,还信誓旦旦的说到了哪个孩子十二岁就帮着大祭司把人搞死喽。

然后她就一头懵嗝屁了,留下三只仇视她仇视的不行的三只狼崽子给现在的喜鹊。

恼人哦。

喜鹊本来想一走了之,但是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大哥护着俩弟弟,三个小男孩脏兮兮的像个小狗似的蹲在角落,捂着饿的嗷嗷叫唤的肚子,在自个看过去的时候还勉强尴尬的笑笑。

别,你别笑,你那眼神看着是饿极了就要吃了我。

但最大的孩子也才六岁,老三甚至才三岁,可怜的要死。喜鹊严重怀疑原主压根就是想救孩子。

事实证明也没错。等着哥哥把三兄弟的名字报出来时,喜鹊妈突然意识到,这三孩子,是天才。

各种意义上的。在未来,大哥是著名的生物工程学家,老二是享誉国际的数学家,老三是权威的历史学家。就这种角度上来说,那个历史虚无主义有神论大祭司预言的真尼玛准。

重点是,在三位大人物的口中,他们有一个不好但是让他们上了学的妈妈。

所以喜鹊不能走。


回忆的差不多了,饭也烧好了。喜鹊爬到最屋里的大石吊板上,把三个小孩叫醒,催着俩大孩子洗了脸去吃饭,又抱着最小的老三把屎把尿给擦脸。

三小黑泥鳅里面,老大最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装乖,但是到底是小孩子,眼睛里的仇视压根压不住,老二五岁了,性子冷冰冰的不好相与,所以呢喜鹊最喜欢的还是小三,乖的不行,还会叫娘。

为着避开大祭司耳目,喜鹊前两天带着孩子们搬了家,又趁着某天晚上把自己的想法给三个孩子说开了,她也不清楚那俩聪明绝顶的大孩子信不信,反正她看小儿子挺相信的,咯咯咯直笑。

喜鹊这具身体也才16,还是个小姑娘,瘦的胳膊看着和老大的没啥区别,抱着孩子跟唱摇篮曲似的和两个孩子谈心,最后把能说的都说完了,才想起来问了一句:“你们想上学吗。”

这话问的肯定,因为她知道上学是必须肯定一定要上的,但孩子不知道。

老大在很多年以后都还能记起当时的场景,破陋的石板屋顶里泄出来高天上的星光,那个丑陋又粗糙纤细的女孩抱着个孩子轻轻摇晃,眼睛里映着炸着火红星子的暖锅炉,看见他和弟弟呆头鹅似的愣在那里,就笑开了,拿这那节伤痕交错的手指挨个戳他们的脑袋,声音温柔的像圣山上的风。

“看你俩的呆样。”


哥哥等着喜鹊嘲讽他们不自量力还想上学,但他一直没等到,反而被喜鹊送去了小学。

喜鹊把人送到门口,因为不放心把孩子留在家里,背上背着老三手里还牵着老二一起跟着。她把老二拉到哥哥身边,蹲下和两个孩子平视,歉疚地开口:“我攒的钱只能先送哥哥上学,二崽你再等等好吗,前两天我又发现片新林子,明年一定能送你上学,今年先让哥哥回家以后教你行不?”

两个孩子被喜鹊那双被针林扎得全是皲裂豁口的手拉着,大小的茧子磨在他们手上的细茧上,有点痒。

那是他们第一次叫“阿妈”,喜鹊高兴的在回去的路上哄着老二叫了一路才欢天喜地的去拾果子拾柴。


日子一年年过下去,大概是真的天赋异禀,又或者是想着帮扶家里,心疼学费。老大和老二跳级跳得飞快,但就是如此,家里也供不起第三个孩子。老三的知识,大部分来源于喜鹊,其他一些理科的或者是诸如英语数学一类的,则有哥哥们轮流教他。

许多年后老二回忆时说到:“这大概就是三弟最后的方向与我们完全不同的原因,他的天赋跟随了我们的母亲,继承了母亲全部的天真烂漫和无限温柔。”


老大是第一个参加各种比赛然后崭露头角的人,他第一次拿的奖,是省级的创新创造一等奖,回来的时候拿着张奖状欢天喜地的给喜鹊展示,喜鹊也开心的不行,想了想,和小孩要了张作业纸,画下了小孩拿着奖状的画面,再自己做了个框,有模有样地裱在了家里。

她画的时候惊呆了三个孩子,娴熟快速的像个人形打印机,可把她得瑟坏了。

往后的每此,喜鹊都以这种方式,“照”下了孩子们的光辉时刻。

“我不想你们留下遗憾,等到以后功成名就了,别人总觉得你们是天才,一步登天。但是你们也不过就是稍聪明一点的苦孩子。”

“你们的努力比天赋耀眼的多。”


喜鹊知道原主是那一年随着人潮去朝圣时摔下山崖死的。

原本的世界线里三个孩子也被带了去,亲眼看到了母亲的死,喜鹊不想,她实在不想把三个孩子带到大祭司眼前,哪怕那个大祭司老的快死了,估计也翻不起什么事,她也不想让那种人来恶心自己孩子。而且她觉着,她改变了这么多,只要远离山崖,站在原地不动都行,总能活下来。

她起了个大早,穿上朝圣的服饰。孩子们都还没醒,老大像是被梦魇着了,嘟嘟囔囔什么找不到了找不到了,手在席子上到处乱抓。喜鹊难得见这孩子还有这样的时候,笑着看了会儿,最后怕他打到旁边的弟弟,塞了个埙在他手里。

那是前年小孩生日——三个孩子都按着被领养的时候一天生日——喜鹊给他们做的。

喜鹊看老大还在那嘟囔,只能拍两下哄两句“找得到”,然后急匆匆地往外赶。

这次她得和大祭司说清楚,孩子都死了,彻底绝了他那些神神叨叨的念头。


“别人都看见了最后喜鹊跟着你们跑了一路,喜鹊最后在哪你们总该知道吧?”

“我们是真的不清楚,那时候我们被烦的要死,突然就什么声都没了,一扭头就看不见她了。”中年女人局促的扯着衣角看着眼前的乡社社长,努力的为自己和儿媳妇辩驳。

“是真的啊社长,你也可以问问其他人,当时喜鹊疯了似的扯着我和我阿妈的彩绳到处乱跑,又喊又叫又笑的,看着……看着像发病着了魔似的……”

“这我都听他们说了,主要是,人呢?”

“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被扯着快勒死了,满脑子往反方向跑,突然就没有被拉着了,她疯疯癫癫的声音也没了……是不是,被恶鬼带走了啊……”

“呸呸呸,瞎说啥呢……”


是时间到了。

喜鹊发现无论如何自己都会站在悬崖边上,她没办法,只能让自己活得久一点,撑到见到大祭司的时候,所以才拉着两个她记忆里以后活下来的人,发了疯的往山上跑。

但是,时间到了。


黑黢黢的石板上泄出阳光,老二猛地惊醒,怔愣愣地低喃一句“找不到了”,就见着老大站在角落里,手里拿着那个阿妈做的埙,呆呆地看着他。

“你也梦到了?”

“阿妈……找不到了。”



By瑾棠


PS:咩,梦里当了三个小天才的妈妈,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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