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与橘子汁

《廉价与橘子汁》

#玻璃清朗,橘子辉煌,一颗星星刹住车,照亮了你我。#

#访客十万贺文#

#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受人喜爱信任的乖乖少年X饱受非议的肆意妄为少女#

#佟阳X季喜鹿#



【一】

难得的好天气。

清晨的一点琐碎阳光慢慢爬上玻璃窗,穿越了无机矿物的分子缝隙,将洗净的天青色倒映在少年人的眼睛里。太阳未起,整个天空都是温柔的淡色,上下都盈满了风,哪怕只在二楼,也被轻轻敲响了玻璃。

佟阳伸手抹了一把玻璃窗,草率地检查了一下卫生,正准备收手,就看见楼下匆匆跑过的女孩。大概是快迟到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很重,后面还跟着一个追着跑的别着红布条的男生。

“嘿,就那小四眼还想追上季喜鹿。”同桌看他看着楼下,便一起趴过来,指着那个跑得踉跄狼狈的男生张扬大笑。佟阳嫌他吵,皱眉怼了他一胳膊肘。

“季喜鹿?哪呢哪呢?”像是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前排的两个女生一起把脑袋凑过来,嫌地方挤,还把窗户打开了,迎面就冲进来一阵风。

佟阳愣了愣。

风里一股子淡淡的橘子味。

总共没几步的路,季喜鹿早就跑没了影子,两个女生悻悻巴望了一会儿,就没趣地扭过了头。倒是佟阳还有着兴趣,随意问了句:“那个女生很出名?你们怎么都认识?”

“你说季喜鹿?”季喜鹿这三个字仿佛是什么有意思至极的词汇,让同桌瞬间打起了精神,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她可是咱们学校出了名的社会人。”

就连那两个女生也侧转过身,和男生凑头,捂嘴偷笑。

“她刚刚过去你铁定没看清,季喜鹿可是咱学院出了名的美女,要是学习好点,那就是女神级的人物,就隔壁班那谁,天天打架挨批斗的人物,也对她言听计从的,季喜鹿的手段啊,是这个。”

同桌悄悄竖了个大拇指,眼神却鄙薄地厉害,那两个女生也似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玩意儿,不屑嘁声。

佟阳皱了皱眉。

那两个女生时刻觑着佟阳的表情,看他似乎不喜,就小声地附和:“可不是呢,和季喜鹿纠缠过的男生海了去了,都是哪些倒数的混子,听说她还有几个校外的男朋友,都是些社会青年。”

“就是啊,这个女生白长那么好的脸了,不过看着就是个妖艳贱/货,私生活这样倒还真是一点不意外。”

“佟阳,我们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啊,像你这样有才有钱有貌的人,多容易被那种女人盯上啊。你可不能和季喜鹿那样的小太妹牵扯上,平时看个笑话,可不能沾上那么脏的人。”

“就是……”

“不过佟阳这么稳妥的人,也不用咱担心,他可是典型的乖学生——”

“哎呀你别调戏人家佟阳哈哈哈……”

像我这样的人。

佟阳看他们渐渐沉进自己的话语里,并不多言,本来对季喜鹿升起的一点厌恶被这一句“像你这样的人”给打散了。是了,自己都没切实见过的人,从言语里认识她不是太过可笑吗?

一个将当事人排除在外,就用文字和声波构筑起来的世界,是多么容易被歪曲,又是多么不容易被矫正,佟阳深有体会。

流言只需要嘴皮子一碰,又因为大多没有源头无处追究,于是它就没有了代价,它是最廉价的东西。

乖孩子现在很想去认识一下那个私生活混乱手段非常的小太妹。



【二】

手指在明朗的玻璃窗上滑过,带出一道不明显的指纹,佟阳望着压着云雨的天,静静数着。

“踏踏踏踏——”

一阵板鞋冲过水泥地面的声音略过,男生便低头,望了一眼那个随着奔跑模糊在视线中的发旋。

“佟阳,看什么呢?”

“看干不干净。”

同桌以为他是在查卫生,便没管,甚至冲着那清朗的玻璃照了照自己,当然,看不太清。


学期的尾巴也过去了,佟阳也没有去看季喜鹿。

想认识不代表要认识,他只是习惯了那片窗,习惯了纷飞的清晨,习惯了一阵带着点橘子味儿的风。

有点劣质的糖分过剩的橘子味儿,就像街角小巷里的一个简陋小卖部,放在门口的老旧冰箱里存着的一桶橘子什锦水的味道。

佟阳念着单词,模糊地想着。


学期的结束等于暑假的到来,佟阳对这个概念倒不像其他同学那么敏锐,没有想同桌那样把要玩的游戏列成长长的单子,也没有像前面的女孩那样约好辅导班的位置。

他的计划单上就只有一句话:想喝一杯橘子什锦水。

在家里磨蹭了几天,他像是终于想起了这个计划,咬着一颗薄荷糖,骑着自行车在小镇的角落里打转。

其实说实话,那种饮料早就成了童年久远记忆里的一点灰色,佟阳觉得如果哪里有这样的小饮料才会奇怪。城镇化的推车一路烟尘滚滚,这种廉价的小饮料早就被历史一口吞下,橘子腐烂成酱块,椰果变得灰扑扑。

自行车停下了。

“咯嘣”一声,薄荷糖碎在牙床间,带着股子凉意冲进鼻腔,呛得佟阳觉得眼前都干涩。

自行车的轮胎卡在藏着水的石缝里,没有来得及修缮的地方带着几十年的风霜与裂痕。红色的篷布被洗得发白,是个晴天,钢丝便绷紧,把篷布收了起来,勒死在焦黑浑浊的墙上。十几平方的小卖部,里面放了一个简易的货架,人便站不住脚了,少女围着个围裙,红黑格子的,穿的竟然还看着很漂亮,阳光从巷子上的天空里偷渡进来,从她的手臂上流进冰柜,流进冰块的白雾里。

“一杯橘子什锦水。”

少女看过来,眼睛里淬着一点阳光,带着暑气。

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又仔细擦干净手,笑着回了句:“小杯五毛,大杯一块。”

“大杯吧,多点橘子。”

“好。”

女孩利落地抄下一个大的塑料杯,舀了一勺橘子水,橘黄水嫩的瓣儿碎在透明干净的糖水里,几颗瓷白软嫩的椰果咕咚咚滚到杯底,搅起一层细碎的肉。一股子橘子的甜混着冰凉的风味席卷过来,带着水汽的凉。

佟阳接过来,不妨突然几个孩子跑过来,差点撞到,泼出来的水在地上“噗嗤”一声溅出朵花来,他有点呆,扭头向那几个孩子看去。

一个稍大点的男孩和一个小丫头,此时巴巴的攀着冰柜,望着里面的橘子水,后面又来一个小男孩,从狭小的巷子边挤过,拉住大概是他的弟弟妹妹的两个孩子,怯怯地看一眼佟阳,再小心地觑一眼地上的糖水。

“抱歉抱歉,他们差点撞到你,来你拿过来,我再给你盛一点……”

“没事。”这样说着,佟阳却把车丢一边,把杯子递了过去,在他们店门口找了块阴凉地儿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你是季喜鹿吗?”

“你认识我?”少女愣了愣,弯眸冲他礼貌笑笑,把盛好的橘子水递给他,顺手给三个弟弟妹妹盛了一杯橘子水。

“三个崽子你就给他们一杯分呐?不怕打架?”季喜鹿抬眼去看男生,在他眼里看见满目调侃和笑意,便心里门清,不用解释。

“小男生,心思坏得很。”她笑着隔空点点佟阳的鼻子,只是摇摇头并不说话。

佟阳喜欢吃完了果子再一口气喝完糖水,就要了个塑料小勺,费劲地在被子里捞来搅去,嘴角痞里痞气地勾着。

“季喜鹿,你和传闻里完全不一样。”

“你也是,佟阳。”

佟阳没想到她居然认识自己,想了想自己在学校一副表率的做派,在低头环顾现在的自己一圈,也笑开了。

口舌的廉价真的就像这杯橘子什锦水一样。

佟阳喝了一口糖水。

冰得镇牙。

一股子廉价的糖分过量的味儿。


“季喜鹿,他们说你是和各种社会人混的女人,滥/交,是个很有手段的小太妹呢。”

佟阳嚼着薄荷糖,晃晃悠悠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却仍然感觉满嘴糖精味儿,什么都冲不散那久违的味道。

就像那个人给自己的印象,怎么也冲不散。

她是个很小的时候就在社会的缸里讨生活的人,认识了形形色色的朋友便也不足为奇。

佟阳这样想,模模糊糊想起来那家小卖铺前几年大火。

记得是不小一个店,店老板是个瓷实憨厚的男人,一个人带着五个儿女,回去救最大的男孩时,一起被炸开的炉子掀翻了,彻底没跑出来。

佟阳抱着半杯橘子水,站在巷口听着里面一声一声地哭。

说她是什么混社会的混乱女人的话,从一堆心思纯粹的学生嘴里出来,估计她是没觉得半点意思。在她眼里那些学生大概是一群孩子,就和她的那些弟弟妹妹一个性质。

她像个姐姐。

佟阳这样想。



【三】

高三整个上半学期,佟阳都找季喜鹿给他带橘子水,多的时候一天一杯,少的时候三天也要见次面。直到天渐渐凉了,季喜鹿不给他冰了,他才悻悻作罢。

学生们都说,季喜鹿这是把品学兼优的高富帅佟阳当猎物了。

高三上半学期末的时候,佟阳被推举为市三好学生,又拿了好几个奖,在期末杰出学生表彰的时候演讲,惹得不少女生眼睛亮晶晶地看他,他温文尔雅的颔首致辞,完全像一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鼓舞着台下的学弟学妹。

他得体地抿唇微笑,舌尖顶了顶牙床,回味了一口橘子水的糖精味儿。


这次年节早,放假也早,才十二月,正好能赶上橘子收果。之前季喜鹿都是谈好了等着人家把橘子运给她,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便收拾收拾,自己去了趟果园。

季喜鹿一直觉得橘子好看,十二月了,这片山头的橘子其实不剩太多,但是面积大,就仍然是橘黄烨烨的一大片,冬日的阳光不暖,但亮,擦着橘子结果的最后一点边际,在撑得滚圆橘子皮上翻滚过去,竟然辉煌了一片。

不似十月的骄阳火热辉煌,这辉煌带着冷调,让人心思宁静。


季喜鹿看到了一副果农打扮的佟阳,惊讶了一瞬。

“我知道你喜欢吃橘子,倒是没想到富二代你为了这点吃食居然还下乡体验生活了?”

季喜鹿接住男生抛过来的橘子,顺手又麻溜地剥开吃了。带着十二月的橘子所有的独有的甜蜜,却也压不住少女的好奇,她抬眼看着佟阳:“怎么着,别告诉我这山头你家的?那我以后进货你可得打个折。”

佟阳看着她笑了笑,从小梯子上下来,顺手就去掰季喜鹿手里的橘子,摇头解释:“我哪来这么大山头,我们家只有这一块果园。”

佟阳指了指果园的边界,又笑开了:“就这么一亩三分地儿,你要是只进我家橘子,我倒是能给你便宜便宜。”

“高富帅那么小气嘛?”

“我不是什么高富帅,我就是个农民的孩子,可没钱给你嚯嚯。”

季喜鹿冲着他笑,把最后一点橘子一股脑塞到佟阳嘴里。

“那我以后就进你家货,行不?”

季喜鹿眼睛里有光。

佟阳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措辞。

那是十月的橘园,热烈辉煌,火热了十二月的橘黄。



【四】

高三下半学期的时候,各种证件,各种报名表,本就拥挤的生活就像出了车祸。

至少对于季喜鹿和佟阳是这样。

就因为申报贫困助学金,季喜鹿的家庭情况被知悉,又因为代课的班主任是个没谱的,把这话开诚布公地说了,那些个小孩看她眼神愈发奇怪。

一方面大抵是同情她怜悯她,为之前的恶毒猜测感到愧疚,亦或是为了附和老师,在这儿友爱同学,很多人对她忽然热情起来;偏偏不但如此,快三年的流言比任何刀子都锋利,更多的人心里又仍然觉得,如此辛苦的生活一个小姑娘根本不可能撑下来,那些龌龊的艳色蜚语想来也是她的生存手段。

有的时候流言比现实更具有逻辑。

另一边,佟阳却要更加难过。农村户口的补助,再加上所谓的爆料,众人就像争夺腐肉的兽,冲上来指责他“欺骗我们的感情!是个虚荣的骗子!”“装什么高富帅,就是个泥腿子嘛……”

这种时候当然不会有人记起早在高一就反复否认自己身份的少年,相比于承认自己犯了快三年的傻,当然是优秀的学生虚荣虚伪满嘴谎言更让人心跳加速,感觉充满趣味,这样的东西才是高三重压下的趣味。

一开始是目光,是鄙薄的表情。之后是恶毒的语言,推搡,最后终于有一个人开头,打下了第一拳。

佟阳摸了一把嘴角的血,温温和和地笑了一声,冲上去一拳一个。

他次次不落下风,却也次次挂彩,更因为每次都占了上风,老师们从最开始偏颇他优异的成绩,到叹息他桀骜的性格,再到最后所谓无奈地说:“管不住他们,佟阳保持住他的成绩就好了,反正高三快毕业了。”

越打越凶,越凶越打。

他有点想喝橘子水了。

流言真是奇怪的东西,它廉价又迅猛地在孩子亦或是人性中传播,就像一杯廉价甜蜜的橘子什锦水。


这就像是最纯真的恶。



【五】

季喜鹿把佟阳拉住,指着面前聚了一堆的男生,伸着手指挨个点了过去。

她很少干这样没礼貌的事,这次却发了狠,哼笑一声。

这些人的口舌,说她是个不检点的骚/货,是个社会至极的小太妹呢。


那些人放学后被打进了医院。

本没有那么严重,但他们偏偏又流氓又中二,抄铁棍抄砖,还约在月黑风高仿佛很酷炫的夜里。反而打红眼后脸自己人都要挨揍,最后被那些个社会青年狠狠整治一顿,偏偏谁都不能说什么,闹了个大笑话。

这些更是和季喜鹿无关,毕竟她连句威胁的话都没说。

“话是你们说的,却要让我们背锅;背后议论别人,拿着你那寸不比鸡舌头更长的口舌给我们织罗罪名,说我骚,说我贱,说佟阳是高富帅,觉得好的人就该完美,坏的人必是龌龊肮脏的污泥,眼里嘴里的世界非黑即白,错了又都是别人的错,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自己说的就深信不疑自己把自己哄得开心,错了就像狗被碾了尾巴乱叫,你们……”

季喜鹿看着台下被自己嘲讽了一通,没什么愧意反而怄气至极的一群学生,扭头再看看老神在在顶着个豁口还对她笑的佟阳,觉得没意思极了。

“到底就是群毛没长齐的孩子,打就乖了。”

季喜鹿扭头盯着人群,笑开了。


这句话像把刀,压在那群孩子脑袋上。

“佟阳真他/妈丢人,靠女人保护的小白脸。”

“季喜鹿也是真牛b,惹不起惹不起……”

武力压制下的高三,他们两人却觉得比过去两年多过的都要舒心自在,口舌构建起来的世界还在喧嚣,但又都不重要了。佟阳光明正大地围着季喜鹿转,天天讨要一杯橘子汁,作为交换就给季喜鹿补课;季喜鹿坐着佟阳的自行车上下学,衣兜里盈满了风,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在上课铃前踢踢踏踏。


高考完的那个下午,佟阳第一次喝到了两元份的特大杯橘子什锦水,看着季喜鹿草率地直接剥了个橘子,也不处理,整个圆滚滚的就扔到被子里,气恼地拦着她不让她暴殄天物,再费劲地捞出来一整个吞了下去,差点被橘子汁呛死,把季喜鹿逗得放声大笑。

高考完的那个晚上,他俩爬上了山坡,从佟阳家偷出来一筐橘子,两人肩并肩躺在被烤了一天,渐渐变凉的草地上,把最后一点阳光藏在肩背之下,仰着头啃橘子,倒是都不怕被呛到。

“呀,佟阳你快看!”

“看什么?”佟阳顺着少女的指尖望向天穹。

看——

一颗星星刹住了车。

照亮了你我。



By瑾棠


PS:祝我自己19岁生日快乐。你是一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但同时你也是心思极豁达的人,我曾想有什么能击溃你,若说各种苦难,到还不至于,我知道你有多坚强。那大概就是流言吧,一种不完美的利剑。我明白你的骄傲,你当是最恨“废物”一词,对自己的能力一次次苛求,最恼火他人对自己的能力的无端否定。你可以欣然接受指导,却不吝给与否定最大的恼恨。

亲爱的糖糖小朋友,你知道的,我想说什么。

不要太着急了,如果流星只有一颗,那还是让它刹一刹车吧,那样你才能许愿呀,对吧?

心平气和,不骄不馁,不急不躁,温柔以待。

世界代我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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